第557章(1 / 1)
&esp;&esp;进了府上的角门,他把语调又放软了些,小声问道:“袁小姐,我们府上的东北角,有几间屋子很是敞亮,姑娘若不嫌弃……”
&esp;&esp;她轻轻点了下头,又对着他抬抬下巴。他明白这意思,是叫他头前带路。
&esp;&esp;他初来南京,府内外诸人都知道他是高俭的心腹,就算六部官员见了他,也都客气的很。今日见她架子端的十足十,他心里有一股无名火窜上来,大踏步向前走了几步,想想到底是督公吩咐的事,便又回头瞧瞧她。她显然跟不上,走了两步就停下歇一歇。
&esp;&esp;他叹了口气,就停在原地等着。磨磨蹭蹭好一阵子还没有到花园,阳光底下酷热难耐,他的汗珠子直往下落。见她实在走不动了,他便道:“还是我扶你……”
&esp;&esp;还没等他讲话说完,只见她站在原地打晃,接着身子就往下一栽,结结实实地摔在了石子路上。
&esp;&esp;他吃了一大惊,叫道:“来人,快喊大夫来。”
&esp;&esp;有人答应着去了,又有几个小火者围上来,都不敢动,只在外头出主意:“哎呀这……金公公,是中了暑气了吧,穿的这样厚。”
&esp;&esp;他伸手一摸,路上的鹅卵石也是烫手的。来不及多想,他抄着她的双腿,将她打横抱了起来,进了旁边自己的屋子。
&esp;&esp;他将她放在床上,一把将她脸上的帕子扯去,用指甲用力掐着她的人中。她低低地哼了一声。见还有微微的喘气,又伸手去拽她脖子上的围巾。
&esp;&esp;袁姑娘浑身抖了一下,睁开了眼睛。忽然看见他的脸近在咫尺,她脸色骤变,猛然直直地坐了起来,嘴里呵呵有声,两手劈头盖脸只是乱抓。这一下变生仓促,他一个不留神,脸上便被她的指甲抓到了,只觉得一阵剧痛。他在军中呆惯了,抬手就是一格,将她按着肩膀推倒在床上。
&esp;&esp;他感觉脸上有点湿,用手一擦脸,便是一片血迹,又惊又怒,叫道:“姓袁的,你发什么疯?”
&esp;&esp;袁姑娘眼睛慢慢聚了焦,瞧见了他脸上的血痕,眼睛里闪出愧疚来,手便放下了。
&esp;&esp;他余怒未消,接着说道:“你有这个力气,去对付那些倭寇去啊,有仇报仇有怨报怨,为难我们算什么本事。”
&esp;&esp;她身体抖了一下,垂着头不说话了。
&esp;&esp;府里的黄大夫是个五十来岁的矮个子,手里提着药箱,匆匆忙忙地跑进来,一眼看见他的脸:“金公公,这又是……”
&esp;&esp;黄大夫转头看她坐在床上,脸色灰败,指甲里还有血迹,又饶有兴味地瞧着他。
&esp;&esp;他摆摆手:“先给她瞧瞧。”又补一句:“督公请来的客人。”
&esp;&esp;黄大夫半信半疑,伸手去给她号脉,只觉得脉象极弱,又看她脸色灼热潮红,“怕是中了暑热。是否全身乏力?”
&esp;&esp;她也不回答,金九华想了想,压着火气道:“要不脖子上的这厚布解了吧,好人也闷坏了。”
&esp;&esp;袁姑娘既不点头,也不摇头。黄大夫伸手去将她的围巾解了,露出她脖子里一条极深的紫红色勒痕,是双股交叉的绳子的样子。周边一大片皮肤都是青紫的,还有些擦伤。
&esp;&esp;他们是战场里见过世面的人,尸体残肢也都是寻常事,所以并不害怕。黄大夫恍然大悟:“你……你说话不大方便。”
&esp;&esp;金九华瞧着她的勒痕,心里略有些不忍。他看着黄大夫给她伤口上了些药,取了一块薄棉布将脖子包了起来,又开了药方叫人去抓。
&esp;&esp;黄大夫走了,他搬了个凳子在床边坐下来,叹了口气道:“袁小姐,何必如此。”
&esp;&esp;她抬起脸来,五官算得上清秀,只是瘦得脸颊凹下去了,两眼直勾勾地瞧着他。他提起吊子给她倒了杯水。
&esp;&esp;她伸出手来,并不是端杯子,而是用手指尖沾着水,一笔一划地在床沿上写了两个字:“求死。”
&esp;&esp;他摇摇头:“你我非亲非故,你要死,本就与我无干。只是如今你是台州参将托付给督公的人,若是不明不白没了,我没法交代。”他指着自己的脸,“袁小姐,我就是个办事的,莫再叫我为难。”
&esp;&esp;她定定地瞧着两道伤口,那里还依稀渗着血。她叹了口气,将水端起来慢慢喝了。他小声问道:“我叫厨房做些东西来。桂花糕和绿豆粥成不成?”
&esp;&esp;她轻轻点头。吃了点东西,忍不住打起瞌睡来,竟是在他床上渐渐睡着了。
&esp;&esp;高俭一身酒气地走进来,她还没醒。金九华上前要跪,高俭摆摆手:“不必了。人怎么样?”
&esp;&esp;“人……不是太好。”
&esp;&esp;高俭听他一五一十地讲完了,眉头就紧缩着。他又去床边瞧了一眼,见她昏睡不醒,走到屋子角落里,抱着手道:“难办得很。”
&esp;&esp;金九华道:“这姑娘是个烫手山芋,看她识文断字,是什么达官贵人的家眷吗?”
&esp;&esp;高俭道:“也不算吧。九华,这封信你先看一看。”
&esp;&esp;金九华将信接过来,仔仔细细读了一遍,心中如翻江倒海一般,拿着信纸的手也抖起来,“想不到她小小女子,竟能……是我小瞧了。”